【文评】冰凉的玻璃浸没于河水-《酒葬》
我跳楼！您的文评比我的原文写得都带感，真的只有痛哭了……
@范文子跳楼了 给永红太太双襄先秦本的短repo！
一个文盲十分羞愧地接受了先秦科普，然后觉得不说点什么简直对不起太太的好文章（。
我对先秦历史全无了解，缺少先行的成见。这使我无法分辨《酒葬》一文中叙事的新与旧，是自古书中传承而来的旧，或在作者心血里酝酿而出的新。我使用新与旧而非真与假的说法，因为真假在此并不重要。作者心中怀有十分的信念，以一视同仁的笔触描绘冷酷的故事与细腻的情感，如同把骨器滋养出血肉又再度刮削而去。漫长至一生的故事在十万余字里被复原，注定遗失了许多部分，却使作者挑拣而出组成的形象更为光鲜动人。
故事在晋阳的大水中走向了令我叹为观止的方向——我不了解这段故事，只能听作者娓娓道来那颠覆与传奇。作者镇定而细腻的笔触有着对读者的关怀，虽然我仍然会因为自己对史书的全无了解而丧失一些甚至许多隐秘的线索，但也不会茫然无措。我好像在阅读被翻译而来的古代残卷。它如同带着天才的宿命进入到作者的脑海中。
上一次阅读关于洪水的描写是在《细雪》。妙子蜷曲在房梁之上等待救援。那里的洪水广阔而覆没，海天相连。晋阳的洪水却是在封闭的城墙之中不断上涨，活人与死人不分彼此，氛围上大相径庭。数个章节的精微描写把气味、色彩、触感一并呈现。当洪水携带赵氏的亡灵倒灌向荀瑶的时候，两位主人公的歧路才真正走到了终点。前文夜月下的松枝与翠羽已经十分妩媚，和代嬴窗户下白色的脸、枕边的匕首、拔下的雕花骨笄类似地，构造出梦境般的预言。许多的预言在赵无恤拉起智瑶的时候化为了现实。
我一开始想用水来形容这一篇文，却觉得并不十分合适。文章的质感更接近于玻璃。着力描绘的荀瑶的美丽似割手而绚丽的边缘，赵无恤似封存阴郁的核心，智瑶死亡后的宴饮如同将它彻底地打碎。尾声里描写豫让最后如同献给山神的祭品一样离开了。前一章节正缠绵缱绻地回望了赵无恤还未成为命运的祭品时候的呓语，新的祭品就已经出发。它使得故事全然没有终结的意思，也让人……怅然若失。
遍布全篇的器具、风物、习俗等描写丰盈了细节，也是作者对文章掌控力的另一个体现。它们构成了我阅读体验中的流水，既使强烈的人物情感有所依托，又使各色场景变化了种种形态。我最后决定称呼它为浸没于水的玻璃，大概是因为自己的阅读体验，近似于无防备拘饮一把漂亮的水，却为其中隐匿的碎玻璃刺伤。
作者的文风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刚看完以后想为它写点什么时亦会被不自觉带入那种流水般的语调。作者/叙事者/观察者始终存在，有时甚至会误以为下一段会直接出现“我”为代词的叙述。我不大擅长写文评，尤其是对于这种风格。因为这是一场读者信任作者的阅读，也是作者自信的写作。它没有多少能够像剧情片一样被分析的地方，合理与不合理、真与假的讨论也不过显得泥土般笨拙。故事的走向已经被史书确定，但作者的描写却能另辟天地。这是历史同人的独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