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罗特希尔德了!

“我为什么生来如此呢?”雷吉娜想,“当这些人在生活,当这些人在我身边恋爱并幸福着,我觉得他们是在杀害我。” ​​

在一个清晨偶然发生的事件

·BG,CP是公爵娜。很水(各种意义上)。

·为了答谢 @欲投山花 所作,请原谅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答谢……


那不是在莫斯科,是在外省,在暮春发生的事。

有一天清晨,天刚亮起来,还没出太阳,天际是一片朦胧的白色。这时,纳斯塔西亚让女佣来敲公爵的门,请他陪她出去散一会步。她很抱歉打扰了公爵的睡眠,因为梅什金刚睡下没多久。梅什金不用问她,单看纳斯塔西亚的脸色就知道她又一夜没合眼。她来公爵屋子里的时候,已经穿好了外出的衣服,他在屏风后面洗漱,她就在屋子里站着,不坐也不喝茶。他们总是这样,虽然眼睛里噙着爱意,但彼此之间永远是客客气气的,甚至是有点儿凛然不可侵犯的。他们尽量不提恋爱的事。

纳斯塔西亚今天穿一件白色的绸裙子,披着杏黄色的披肩,深褐色的头发梳了起来。她一进来就带来一股香水的气味。与她那要强的武装般的精心打扮相反的是,她整个人显得极其憔悴。纳斯塔西亚脸色惨白,几乎比身上的裙子还白,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由于近来消瘦,眼窝略微凹陷下去,显得那深颜色的眼睛益发深邃了。她一言不发地望着人的模样,像个盛妆的陶瓷人偶,又美丽,又诡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慎打碎,化作一堆泡沫般的碎片。

大约是春夏之交,天气逐渐燥热的缘故,纳斯塔西亚有些神经质。此前公爵曾带她去看过医生,得到的答复是最好出国静养。医生顺便提到过,她可以在天气晴朗的日子出去走走,散步有益于她的健康,然而纳斯塔西亚不常出门,因为害怕会碰见罗戈任。那个正在寻找她的人现在远在莫斯科,她却常常疑心他已经潜入了这座城市,准备把她抓走。纳斯塔西亚对罗戈任抱着矛盾的态度,有时她完全不害怕,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的勇气,像是在说:“难道他真能够把我生吞活剥了不成!”这时候她就去公园,去剧院,肆无忌惮地欢笑、饮酒、谈天说地,和以往完全一样。可有时候她又害怕起来,像个溺水的人似的浑身哆嗦,裹紧披肩,缩在沙发角落,咬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哭泣。

公爵免不了为她的健康担忧,他认为纳斯塔西亚的多疑、暴躁、以及喜怒无常,都是某种精神疾病的症状。她是个病人。他为这宽恕了她的所有任性。他千方百计地照料她,想使她快活一点,尽早恢复健康。因此,当纳斯塔西亚提出希望他能陪她走走,他很高兴地答应了。他们准备散步回去再吃早饭,这样也许能让纳斯塔西亚的胃口稍好一些。

他们出了门,没有人跟着。纳斯塔西亚挽着公爵的胳膊,沿着一条宽敞的大道走去,这条路通向附近的一个公园。现在还是很早的早上,路上没什么人,也没有飞扬的尘土,空气冰凉凉的,令人心神愉快。路的两边生长着高大的桦树,早间的浓雾使它们的样子看不清楚,在灰白的雾气中,桦树仿佛朦胧的廊柱,撑起了俄罗斯清晨的天空。

纳斯塔西亚低着头,嘴唇紧紧地闭着,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她的足音清脆地响在路面上,代替她的声音宣泄着某种焦虑。她近来是沉默寡言的。公爵不知道怎样的话题才能讨得她的欢心,只得说:“这里的空气比莫斯科的好多了。您以后应当多出来走走,如果您愿意,我会陪着您的。”

“也比彼得堡的好多了。”纳斯塔西亚温顺地回答,抬起头来望着公爵的脸,她在看着他的片刻间,发现早晨灰白迷离的光雾簇拥着他的面孔,使他看起来比往常还要俊美、还要纯洁,他那双凝定不动的蓝眼睛,活像圣像的脸上嵌着的蓝宝石,他整个人就是一座圣像。她痴迷地张开嘴唇,一种又阴郁又痛苦的幸福攀上她的眉角和唇边,纳斯塔西亚低下头,扯着白蕾丝手套的指尖部位,问:“您昨天做梦了吗?”

“没有。”公爵老实地答道:“昨天我睡得很沉,直到您的人来叫我,我才醒,您呢?”

“整晚没睡,在凌晨时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醒了,我便来找您了。”

“梦见什么?”

纳斯塔西亚开口准备回答,却猛地转过头去。在她视线所及之处,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同时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他们听见马车的声音,十分急促地从他们身后、道路的另一头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在朦胧的光线中,他们看见不是一辆,而是一队马车,少说有四五辆,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过来。过了几秒钟,又隐约能够听见人们快活的说话和谈笑,像雾气里的太阳那样渐渐变得清晰了,车夫吆喝着,挥舞着鞭子,马车迎着朝阳,轻快地在大道上行驶。车队离公爵和纳斯塔西亚越来越近,就快要与他们擦肩而过了。

纳斯塔西亚意识到来的是送亲的队伍,在这条大道的尽头坐落着一间古老的教堂,他们一定是到那里去举行婚礼的。然而不知道结婚的是什么人,他们般不般配、相不相爱?她被这些无端的思绪困扰,停下脚步,在一家杂货店的大橱窗前站住,杂货店没有开门,纳斯塔西亚发现,从那擦得十分明净的玻璃上,可以看见护送新娘的车队的倒影。她在其中一眼就认出了新娘的马车,车厢是封闭式的,漆成暗金色,门是用玻璃做的,镶着玫瑰花纹样的门楣。车顶和车厢都用洁白的鲜花装饰,整个车厢像一只精致的首饰盒,装盛着其中穿白礼裙、卷发披肩的新娘。她的衣服和首饰也许没有首都设计师设计的那么时髦,造价也没有那么高昂,但她本人容光焕发,沉浸在幸福之中,在宾客们和新丈夫的心里,她一定是比任何珠宝都要珍贵的姣美的女人。

纳斯塔西亚莫名地被这一幕打动,极力想要把新娘的模样再看得清楚一点,在送亲的车队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从玻璃橱窗里倒映出新娘的清晰的全貌,她俯下身去,于是那转瞬即逝的形影,奇迹般地与纳斯塔西亚落在橱窗上的身影出现了一瞬间的重合——仿佛新娘的纱披罩在她深褐色的发髻上,仿佛纯白的捧花握在她手里,璀璨的珠宝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她向着幸福和辉煌奔去,坚信自己是一个家庭的中心,是爱人的全世界,她骄傲又满怀憧憬,坐在马车上,只是偶尔朝路边的人们一瞥,那份气势,丝毫不亚于叶卡捷琳娜女皇在她的雪橇上朝俄罗斯大地的瞥过的一眼。

马车很快就远去了,留在道路上的只有从车顶掉下来的一两朵花儿。纳斯塔西亚立在原地,如痴如醉地目送他们远去,蓦地发现自己的脸庞已经被眼泪打湿——热泪从她的眼中不受控制地滚落,即使这个自尊心甚强的女人想要掩饰、想要另寻借口也做不到。的确,她完全没有必要羡慕一个外省的平常女人,就算这个女人今天结婚,可这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每个女人都会结婚的。她一定不如纳斯塔西亚富有,也不具备她的美貌,可这一幕到底是触痛了她的心,使她回想起一些久远的、破灭的幻想,在少女时代曾经抱有过的不切实际的希望。纳斯塔西亚终于失声痛哭,用戴着手套的两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不用说,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身旁梅什金的注意,后者惊慌地扶住她——倘若不这么做,纳斯塔西亚一定会倒地的。

“您怎么了?您怎么了?纳斯塔西亚·菲利波芙娜!”

他说,用手慢慢抚摸她的背部,企图使她平静下来。使他惊奇的是,哭泣的女人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他感到她的脸滚烫,她的身体正在发抖。

“我梦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昨晚,我梦见我是你的妻子。”她说,一把将他推开,狂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眼睛底下一边闪出泪花。“不过,你放心吧!我永远也不会嫁给你的。”

她用含泪的眼睛真诚地望着公爵。公爵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这是纳斯塔西亚的决心,她无数次笃定地向自己、也向公爵重复过,他们的婚姻不会幸福。这个女人的坚决使他手足无措,他没有说话。

“如果您爱我就好了。”稍许平静之后,她再度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她的热泪源源不断地落入他的胸膛。

“我确实爱您。”公爵握紧纳斯塔西亚的手,喃喃地说:“我确实一如既往地深爱着您,纳斯塔西亚·菲利波芙娜,即使您不接受我,我也永远会做您的朋友,尽我的一切帮助您。”

不幸的女人闭上眼,从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哀怨的、悠长的叹息,纳斯塔西亚将手按在他的心脏处,公爵不像她一样浑身火热,他的心也不像她这样激烈跳动。当时她本欲脱口而出,却没能说出口——公爵爱她,但并不像她爱他那么深。因为所有深切的爱都是残酷的,这份残酷要么如利刃割伤自己,要么是伤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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